方宜可的裙角正被风吹起,显得异常轻盈灵动,周宇凡抬眼看着,低声说:“我不会放弃。”
凌航不惧挑战,针锋相对:“如果有一天宜可选择你,我会尊重她的决定,放弃。”
周宇凡点了点头,伸出的手有欣赏之意,说出的话却自信满满:“凌航,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凌航无所谓地随便一触他的手,不羁而散漫:“我是这世上她真心喜欢的人,不用加之一。”
两个半大男人“友好”地聊完天,都憋了一肚子气。
七个秋天
从大二开始,方宜可发现凌航频繁翘课,甚至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再出现的时候往往一脸疲倦灰头土脸,有一次胳膊上还带了划伤。方宜可展开近身追踪,一直追到郊区一个赛车场才把凌航逮着,下了车的方宜可见眼前不是黑道火拼的气象,稍微放下了心,摇摇晃晃一把掐着凌航的衣领,咬牙切齿:“招吧!”
凌航也不隐瞒:“我想做自己喜欢又能把你养得舒舒服服的工作。”
方宜可气得跳脚:“所以你跑来玩黑市赛车?这是玩命,你知道吗?”
凌航最近晒得很黑,显得轮廓更深,“我知道,不过我也知道怎么玩。我技术好反应快脑子灵手也稳,每次赛前我都会去跑个十来趟赛道,这一带所有山路,我都私下跑过……宜可,我很惜命。”
方宜可低声劝:“凌航,你不缺钱,没必要……”
凌航打断了方宜可,声音冷静:“父母的钱,我不会要,我有我的自尊。”看着自己的改装本田车,他随手一指盘山路,“黑市赛车是我的第一桶金,以后我会开个车行……宜可,我不会让你吃半点儿苦,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方宜可抿着嘴唇,把脸埋在凌航的肩窝里,凌航薄薄的T恤迅速温热地湿了,只听到方宜可略显含糊的声音:“你要小心……”
此后每天方宜可都会递上一盒爱心便当,方宜可做的菜滋味十足还别出心裁,凌航每天吃得极其幸福并且骄傲。但这天晚上凌航载方宜可回家却在不停地叹气:“今天队里小张的女朋友给他煲了一罐汤,馋死我们了……唉,有汤喝的男人才幸福啊!”
方宜可咬着牙齿微笑。
她第二天递上来的就是两个便当盒,一大一小,热乎乎的烫人心扉。凌航激动得要死,中午吃饭时,隆重地打开袋子准备大快朵颐,他却赫然发现大些的便当盒上细心地贴着纸条:大便当饭。小些的也没落下,纸条上的字惊心动魄:小便当汤。凌航的神经虽然粗得堪比钢筋,但是看着便当盒里的芝麻牛肉和番茄蛋汤还是觉得实在没有胃口。
当晚面对他控诉的眼神,方宜可很无辜:“大便当,饭。小便当,汤,特意告诉你便当盒里是什么,难道我的细心体贴就换来你这张棺材脸?凌航,我好伤心!”
凌航无语,以后再不敢夸赞其他任何人的女朋友了。
方宜可以为自己和凌航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直到他失踪的那天。确切地说,凌航并不是失踪,他妈妈还来学校替他请了长假。
凌航消失的三个月里,方宜可无数次拨打那个熟悉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号码,结果都是一个: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方宜可去凌航的家里,凌航妈妈却说她也联络不上凌航。谁也帮不了方宜可,凌航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个月里,方宜可憔悴了许多,一击即溃的脆弱。
即将出国奔赴常春藤名校的周宇凡百忙中抽出空闲天天找她,有时聊天南海北儿时趣事,有时不说话,只是温柔地默默陪伴。周宇凡就像温泉一样,带着抚慰人心的温和力量,使方宜可焦躁痛苦的日子最大可能地平静度过。
三个月后,周宇凡执起方宜可的一只手——没有戴戒指的那只,轻声恳求:“宜可,跟我去美国,你重新选一所学校读书,等你愿意我们就结婚。”
方宜可木然地挣脱,抚摸左手的戒指,慢慢说:“凌航说过,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周宇凡叹着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方宜可最近很少回家住,睡到半夜突然想起來今天还没有给凌航打电话,一摸手机却发现没电了。深秋的夜里穿着件薄睡裙抓了几个硬币她就跑了出去。
宿舍楼下那部投币电话自从手机泛滥就一直无人问津,话机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土。
一串数字按下,方宜可垂着眼睫,在等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但奇迹发生了!凌航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谁?”
方宜可喉头哽住,说不清是狂喜激动还是委屈疲倦,只静静地流泪,说不出话来。
凌航似乎觉察到什么,试探着问:“宜可?”
方宜可正准备回答,听筒里却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嗔怪:“凌航,跟谁打电话呢?这么晚了,赶紧睡!”
方宜可的手被蜇了似的一抖,电话挂断。她摸了摸脸,一片冰凉潮湿。有点像做梦,一切都不太真实,远处树木草地上凝结着些许霜露,微微反着虚幻般的白光。方宜可伸出手指,出神地一点一点擦拭话机上的灰土。也许自己和凌航的爱情是一部拖沓无聊的老电影,而自己就像一个三流的蹩脚演员,只能懵懂莫名,徒留尴尬。电影终归要落幕,方宜可凉凉地想着,就算悲剧结局,姿态也必须优雅。
第二天,展大校园歌手大赛如期举行,方宜可是选手之一。她自弹自唱,方宜可五官精致,眉目盈盈流转。长发婉约地勾留住所有目光,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滑过,此刻的方宜可浑身似乎笼着一层柔和的微光。可惜凌航不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场下看着自己。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遇见,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飘落后才发现这幸福的碎片,要我怎么捡……”
方宜可想,和凌航相恋不止一季的秋天呵……真好,足足有七个秋天。
她想着想着,唱着唱着,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滴在琴键上,没有声音。
失而复得的结局
方宜可走出礼堂时,见到了周宇凡。一大束白色海芋花盛放在方宜可眼前,花的清香里,周宇凡的声音很温柔:“宜可,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周宇凡的手带来深秋唯一的温度,方宜可轻声笑了:“真的?”
无论真假,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方宜可模模糊糊地想着,取下海芋花里的钻戒。
出国前夜,方宜可回家时远远就看到楼下的路灯光晕里,站着个高高的身影。怔了一会儿,方宜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勉强压抑住声音的颤抖,淡淡招呼:“凌航,好久不见。”
凌航瘦了很多,急切地解释:“那晚电话里的女声是照顾我的护士。”
方宜可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凌航却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暖意,仿佛终年结冰的湖面遇到暖阳,有了一点点的变化。凌航悬着的心登时一松:“几个月前有个挺大的比赛,我虽然赢了但在终点撞车差点送命,怕你担心就不让我妈告诉你这事儿……那晚你打电话给我,我当时就想出院,可被拦住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都快急疯了!”
打量着方宜可的脸色,凌航小心翼翼地保证:“开车行的钱已经攒够,我退出江湖了,你……不生我气好不好?”
方宜可板着脸,凌航不由分说,搂着她的肩膀,下巴在她光滑如丝的头发上蹭了蹭,像极了一只哈士奇:“原谅我让你伤心,宜可……”。
方宜可忍不住一笑,伸手回抱凌航,只要不是背叛,什么都可以原谅。
凌航欢喜得不行,一把拉住她的手:“宜可真好!对了,你猜咱们车行叫什么名字?”
正说着,他只觉得手心被什么硌了一下,翻过方宜可的手一看,路灯下陌生的戒指,上面精工镶嵌的钻石正闪烁着冰冷华丽的光芒。
接触到凌航一刹那深黯如夜色的眼神,方宜可似乎被炽热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
凌航沉默良久:“宜可,我不信……把手给我。”
方宜可咬着嘴唇,双手绞在一起放到身后,蜷起手指死死握拳,仿佛这样就可以躲避一切。
凌航低声问:“是周宇凡吗?”
方宜可声音颤抖:“凌航!你听我说……”
凌航忍耐地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好,你说,我听。”
方宜可的手指被那粒钻石硌得生疼,只觉得再怎么说再怎么做,这枚钻戒已经横亘在自己和凌航之间,无法解释无可辩驳,夜风刮过脸颊,脸上轰轰的热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冰凉荒芜。她想,真正伤害凌航的不是今晚的那粒钻石,而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是自己这么多年在父母面前的逃避,是很多个自以为善意的谎言。而那枚钻石的出现,彻底割裂了两人经年累积的干净的爱情。
似乎过了很久,方宜可听到自己软弱的祈求:“凌航,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或是承诺什么,她急切地拉出颈上的项链,链坠正是那枚略显陈旧的铂金素戒。
看到那枚素戒,凌航嗤地一声笑,笑声中有悲凉的伤痛,更有一种放弃之后的宽容温柔。
凌航伸手拈起戒指,轻柔而干脆地说:“宜可,了断吧!”不顾方宜可的挣扎流泪,他果断地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拽下了那枚素戒。
素戒离开的时候,方宜可心脏猛然一空,双手抱住凌航的腰大声地哭,毫无形象,孩子般的怯弱和不敢置信,泪水冲掉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手心里素戒光泽流动,温度残留,镂刻着属于他们的时光,但谁曾料到,一瞬间流年已然偷换——凌航咬了咬牙,一抬手,素戒划出一道伤心决绝的痕迹,落到远处的草坪。
凌航走的时候突然回头,似乎是说给自己听:“车行的名字叫宜航。”
机场。
周宇凡换了登机牌,笑容里有些遮不住的遗憾伤感:“不再考虑考虑?我这一走,你可真的就失去我了……最后的机会也不要?”
方宜可点头,十分坚定:“嗯。”
周宇凡轻声一叹,抬手摸了摸方宜可的头发,姿势和小时候一样亲密呵护:“宜可,你要快乐。”
方宜可笑着轻轻一拥周宇凡:“你放心。”
一年后,宜航车行。
凌航一身汗味汽油味,正端着一大盒便当埋头大吃,耳边突然响起思念得已经快要忘记的声音:“我来了。”凌航倏然抬头,看到了方宜可。
方宜可眨了眨眼睛,冲凌航轻声一笑,笑容一如那年初次交集时的纯美活泼,慢慢张开手掌,迅速在凌航眼前一晃,再放下来的时候,掌心多了一枚熟悉的素戒。
凌航放下便当,向她伸出手,却又等不及她的回应,一把拉过她,紧紧拥住。
方宜可开心地笑着,从未有过的勇敢和决断:“凌航,你追我七年,我爱你一辈子,我方宜可,绝对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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