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发财的事,当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传奇。人们传说是他偶然救了一个落难的老道士,老道士给了他一件宝物后发的家。但太爷爷去世后,家里就破落下来,陈建军的爷爷年纪轻轻就只能去当工人维生。到了上世纪70年代后期,陈建军和父母、祖父母共五口人同居一套祖屋,倒也安然无事。
陈建军是1970年出生的,1977年上的小学。当时学校里有书法课,回家要练两张大字。买了毛笔后,因为没地方搁,他父亲本想给他买个笔筒,却听爷爷说:“买这个做什么,我看到西厢房里就扔了一个旧笔筒,洗洗干净就能用。”
陈家因为房子大,住不完,西厢房一直用来堆放杂物。陈建军的爷爷进去一找,果然找到了,是用牛角做的,下面镶了一个铜座子。
洗净了一看,铜座上还有三个字,却是很古怪的字体,陈建军不认得。这东西古色古香,只是牛角上端缺了个小角,爷爷说那是太爷爷临终时,家里一通乱,摔下来磕坏的。因为家里没人用,就一直搁在那儿。
陈建军看着这笔筒很是喜欢,每天都拿在手中把玩,非要父亲骂了才去做作业。他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一二年级时加减乘除还能辅导,到了三四年级上四则运算就没法应付了,只有随他去,因此陈建军每天做作业都是件苦事。
这一天,陈建军做作业碰到一道题做不出来,他也想得心烦,索性先写大字。只是这道题搁在心里,他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做。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说的似乎正是解题的步骤。
陈建军马上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是从那笔筒里传来的,仿佛里面有一台声音开得极小的收音机。他又惊又喜,把题一下做了出来,心想自己真得了个宝贝。后来有什么难题,他都去听这笔筒,只是有时能听到,有时却听不到,他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一回有道题又做不出来,他再一次把耳朵凑到笔筒前去听,却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说:“泽抬赛粗滴”,口音很怪,实在听不懂,他也莫名其妙。第二天上课时,来的是一个代课的数学老师,一口广东普通话,很是不好懂,讲解昨天的难题时,这老师说:“这题是错的。”
一听这声音,陈建军恍然大悟,昨天他听到的那句怪话,正是这个意思。他也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听到的居然是第二天老师讲解作业的声音,只不过并非每一次都讲解,而且声音也有点变形,若不是这老师一口极有特色的广普话,只怕他现在还没能听出来。
一想通这个秘密,他不禁欣喜若狂。只是虽然这笔筒是个宝贝,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非得这种已经知道,第二天会讲解的题目,才能提前从笔筒里听到答案,而考试时自然不可能提前得知题目,他也根本听不到有声音。何况笔筒里传来的声音很是低沉轻微,也很模糊,实在听不清楚。
可就算如此,有这笔筒等于有了个家庭老师,不懂的难题多半可以得到提示,陈建军的成绩一下子好了起来,等上了初中,在班上已是名列前茅。
这时候陈建军加入了学校的物理兴趣小组,课余正在装配音箱,突然有了个奇想—笔筒里的声音那么低,如果配上共鸣箱,岂不是能将声音放大?他说干就干,将音箱的扬声器拆了下来,将笔筒扣在上面,再凑近了听。果然,声音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也清楚了许多。
只是刚听得几分钟,突然“喀”一声响,却没声音了。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个牛角竟已裂成两半。陈建军心疼不已,弄了白胶来粘上,可不管怎么摆弄,却再也听不到从中传来的声音了。
见事已至此,陈建军不禁后悔莫及,可也无计可施。好在虽然没了笔筒,他也已经养成了学习的良好习惯,成绩稳步上升,上世纪80年代末,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成了个国家干部,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时间进入了上世纪的90年代,陈建军已经成家立业。当时电视里有个鉴宝节目,专门鉴定民间收藏的各种宝物。陈建军偶然看到,想起了这个笔筒。虽然裂开后再没能听到从中传来的声音,但他一直收藏得很好。于是报了个名,将笔筒带去了电视台。
当时鉴宝的专家有三个,看了后,却意见不一,有个说这是宋代制品,另一个却说是唐代文物,还有一个最年轻的罗姓专家却一直不吭声,只是打了几句哈哈,大概看不出来。不管是唐代还是宋代,可惜有了破损,否则能值个几万。
这时节目也要结束了,陈建军要离开时顺口问道:“请问这个铜座上是三个什么字?”这问题却把那老专家也难倒了。他端详了半天,才说:“看不出是什么字体,有可能只是装饰性花纹。”
他话音甫落,那个不太说话的罗专家突然道:“是‘谛听角’三字。”
陈建军没想到这人居然认得,就问道:“先生知道这东西吗?”
罗专家却说自己也没见过,只不过听自己的父亲说起过。原来这罗专家颇有来头,他的父亲是20世纪初上海富商哈同的养子。大约是1920年,曾为哈同夫妇设计建造爱俪园的乌目山僧突然前来拜访,说要借用哈同府中的一件古玩谛听角。
这乌目山僧虽是和尚,却心怀大志,是孙中山至友。只是他一个方外之人要借这东西未免有点古怪,哈同问他有何用处,乌目山僧只是笑而不答。
当时乌目山僧身边带着一个小沙弥,与哈同的管家姬觉弥甚是相熟。姬觉弥偷偷问他乌目山僧要借谛听角有何用,那沙弥说是孙先生要创立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以此来筹措资金,因此乌目山僧才有此行。只是古玩跟证券物品交易所相隔太远了,姬觉弥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两者之间的关系。
乌目山僧圆寂后,姬觉弥曾去他挂单的南京栖霞寺收回此物,却听寺僧说这东西被乌目山僧身边的沙弥卷逃带走了。姬觉弥虽然与那沙弥相识,却只知他俗姓陈,本是安徽人,别的就一无所知。
陈建军听到这儿,已恍然大悟。这谛听角能听到已知物品的消息,最适用的,正是股票。有了这个,就能提前知道第二天的股票价格,怪不得太爷爷能够在上海发一笔横财。
然而他得到这谛听角时,中国已没有证券这东西,自己只能用它来听老师讲题,实在是隋珠弹雀。
虽然他后来千方百计想修好谛听角,却一直未能成功,只得徒呼负负,将这谛听角珍藏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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