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内,为了追回被犯罪分子倒卖的摩托车,刑警们忍饥挨冻,跋涉在深山里和大漠深处。然而,他们却感到十分欣慰。这欣慰不仅是追赃的成果,还有当地群众的深明大义……
11月25日星期日
今天中午接到盐池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张树彬大队长的电诂,让我速到局里去一趟,有急事。在张大队长的办公室里,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惠兴文和张队长在一起正拿着一张表商量着什么。见我来了,张队长说:“溪流,‘11.21’案的两名在逃人员全部抓获了,今天去提赃,你去不去?”我一听马上来了精神。11月21日,苏步井派出所所长石文和几名群众徒步追踪13公里,抓获了三名盗窃摩托车的嫌疑人。经审讯查证,嫌疑人张举、屈建琦、王文洪、苏耀成、滕学普、李云良等六人自2000年秋结伙以来,先后在盐池、灵武、鄂托克前旗作案64起,盗窃摩托车、羊只、现金、金银首饰等物价值15万元。
临行时,为了便于追赃,主要销赃人屈建琦就带在我们坐的车上。我们去的第一站就是屈建琦的家乡、盐池县苏步井乡三道湾自然村。
路上,我和屈建琦聊了起来。30岁的屈建琦是家中男孩里的老小,三个哥哥都已成家。几年前,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年迈的父亲又患脑溢血瘫在家里,缺少管教的屈建琦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门,先是在鄂托克前旗的一些苏木揽工放羊,后来又在银川、贺兰一带打工,一年四季流浪在外。为了生存,他买了辆三轮车在盐池县城蹬三轮载客。就在这时候他认识了和他一起蹬三轮的张举。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屈建琦跟上劳改释放仍不学好的张举不久,就卖掉了三轮车,走上了撬门扭锁、挖洞翻墙的“致富路”。
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三道湾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村子的四周黄沙漫漫,人们出行很不方便。下午3时左右,我们一行17人分乘两辆吉普车带着一辆专门用于拉赃物的东风大货车,驶进了三道湾村。村里的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提赃的,一些买了屈建琦摩托车的村民们把购买的摩托车都放在家里,等候着办案的民警。屈建琦在他的家乡共出售了10辆摩托车,得赃款2万多元全部挥霍。此时面对一个个被他坑害的乡邻,坐在车里的他不知是怎么想的?尤其是面对他的表舅孙建国。几年前屈建琦的父亲向孙建国借了2600元钱一直还不上。2000年10月份,孙建国听说屈建琦在外倒卖摩托车,就想从屈建琦的手中买辆摩托车,一来欠他的钱可以借此还上,二来他也的确需要一辆摩托车。2001年1月孙建国花了3200元钱从屈建琦手中买下一辆幸福125型摩托车。没想到在11月21日凌晨1时许,与屈建琦一起结伙作案的张举、滕学普、李云良又窜到孙建国家准备把这辆摩托车再偷走时,被孙建国发现了,孙建国在村民的协助下,捏着手电追了5公里,又在苏步井乡派出所石文的带领下追了8公里终于将张举等三人抓获。
离开三道湾村,我们又到了柳杨堡乡的官记圈村。62岁的何生有是屈建琦的亲舅舅,他的家住在村子的中间,从他家居住的两间破旧的土木屋和屋内简单的陈设,就可以看出他家的贫穷。老人患有胃癌,为了出行方便,他从外甥屈建琦的手里花1100元买了一辆嘉铃70型摩托车。我们到何生有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何生有已经睡下了。当他听明白我们的来意时,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配合我们做笔录、提车。在返回的路上,我们一行人的心里都觉得堵得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11月26日 星期一
刚吃过中午饭,张大队长迫不及待地带着我们一行13人出发到内蒙古鄂托克前旗追赃。
鄂托克前旗的刑警大队和盐池县的刑警大队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一到鄂托克前旗刑警大队就受到大队长德力乌吉的热情欢迎。当他得知我们的意图后,立即派出副大队长白森布尔和司机乌拉同我们一起到100多公里外的黑沙图追赃。
黑沙图位于鄂托克前旗的西北部,这里也属于毛乌素沙漠的边缘地。下午5时许,我们终于来到第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白忠慧只有20几岁,看到我们,他的妻子为我们端来了苹果,他则协助我们把他骑了一年多的摩托车抬上了卡车。临行时,白森布尔队长问小白我们要找的下一户群众家的位置,他说:“不远,他是我们的邻居,就在前面的塘塘。”我站在门外向四野环视,这里到处都是摇曳的沙蒿和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哪儿有他家的邻居。白森布尔队长虽然是本地人,但在夜幕笼罩下的草原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白忠慧看出了我们的为难,主动要给我们带路。
通往那不远的塘塘要经过几个大沙丘,我们一行四辆车还没走多远,刑警队田副大队长乘坐的长城皮卡和大卡车就被阻挡在沙丘的另一头。乌拉的车技很好,汽车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了小白的邻居家。在这里我头一次体味了草原上“邻居”的含义。白森布尔队长告诉我,草原上地广人稀,过去人们宿营时都是骑上马撂开缰绳猛跑一程,跑到哪儿就把包扎在哪儿,由于这两家在草原上住得最近,因此称是邻居。从邻居家回来,我们又向草原的深处走去,夜里11点来到了屈建琦的表弟家。屈建琦的表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对我们半夜敲门十分恼火,我们一进去他就说了很多闲话。过了一会,他又骂我们三天前去的民警们不讲道德。骂了半天,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在三天前,我们的一位民警在他家的屋后墙跟下撒了一泡尿。在盐池农村,人们“方便”时一般都是到屋后避开人就行,可在这里却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是对主人的一种侮辱。看来真是出门三里不同俗,今后出门在外对这个小节还得多加注意。面对小伙的责骂,张队长赔了许多不是。可骂归骂,骂完之后,小伙子又让他的妻子起床给我们做饭。刚挨了一顿骂后,哪还有心情在他家里吃饭呢?
跑了十几个小时的民警们又饿又冻,由于中午走得急,民警们大多没有穿棉衣,还有几个人中午只吃了一个饼子。白森布尔和一个老人用蒙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后,领着我们来到草原上一处灯火辉煌的人家。这是一户正准备出嫁女儿的汉族牧民家。家里的女主人正忙着给女儿收拾嫁妆,男主人则陪着一些远方的亲友围在炕上喝酒。地上的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油饼、点心和几个干净的茶盅,看到食品,我的胃不由一阵痉挛。热,情的主人招呼我们坐下后就不停地给我们添加奶茶和油饼,又端来了酥油、白糖和酪蛋子。饿了一天的民警们此时也顾不上客套,拿起东西就吃,也许我们的吃相太差,炕上喝酒的人们也都停了下来看着我们。主人又把就要远嫁的新娘叫了出来向我们一一敬了喜酒。白森布尔接过喜酒掏出一百元钱递给了新娘,又向新娘叽里咕噜地祝福了几句,新娘也叽里咕噜地回敬了几句。白森布尔端起酒杯敬了天地,又用手蘸着酒在新娘的额头划了一下,才喝下这杯酒。轮到我们也学着白森布尔的样子,端起酒用指尖蘸了一点敬了天地,不过我们不会像这里的蒙汉牧民们熟练使用蒙语,也不敢像白森布尔那样在新娘的额头上祝福那么一下。
填饱了肚子,增加了热量,我们又在黑沙图的草原上跑了几家。每到一家,我们的工作都很顺利,就这样直到凌晨二点多钟才在这一片做完工作。我们每个人的腿都很沉重,眼皮也沉得支不起来,然而我们还要走上50多公里才能找上住处。
西北风越刮越紧了,坐在车里还得抱着膀子,凌晨三点多钟,我们住进了鄂托克前旗上海庙苏木的一家小客栈。可开东风卡车的何宁,由于明天单位要用车,他今天必须赶回盐池,而此处距盐池还有140多公里路程。细心的张大队长又安排民警陈华英、李向锋陪何宁开着大车饿着肚子跑那100多公里的回家路。
11月27日 星期二
三辆小车在鄂托克前旗有名的旅游景点——土圪图转了整整——个卜午,又顺利地提回了4辆摩托车。然而,就在这顺利之后,我却久久不能忘记,在上海庙布拉图村里,——位女村民那双忧郁的眼睛。这是一双弱视的眼睛,她的家离上海庙有10余公里,几年前,为了送孩子在上海庙上学,她早就想购买一辆摩托车,但是为了治病,她一直都舍不得。2000年,经过多年治疗已经完全失望了的她,才攒下3000多元钱从屈建琦的手中购买了一辆摩托车,没曾想骑了不到一年,就要被提走了。她懂得法律,也明白提车的道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熟悉的摩托车被抬上了车。站在一旁,我们也默默地看着她,我们理解她的心情,但,我们又只能这样做。
下午四时许,我们来到了鄂托克前旗政府所在地熬勒召旗镇,在这里我们又提回了一辆摩托车,把拉运摩托车的厢式长城皮卡装的满满的,最后一辆摩托车只好委屈地平躺在其它车的身上了。此时看着提取了23辆摩托车的丰硕成果,几天的辛苦劳累早已被追赃成果的喜悦冲得一千二净。
三天的追赃提车,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不论是在盐池乡村的山沟里还是鄂托克前旗的沙漠中,当地群众的生活都十分贫穷,他们买一辆摩托车往往要付出几年的积蓄。可是当我们去提车时,他们都默默地支持了我们的执法行动。就是再不舍得,最后还是把车交了出来。我真的很为他们这种深明大义的精神所感动。这也许是我在这三日追赃行动中的收获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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