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砚边思索边往住处走,等到了驿馆,眼前的一幕让他吃了一惊。屋前的空地上,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斗得正激烈,因不明两人的身份,刘砚只好拉着何雄在一旁静观其变。何雄是武林中人,有道是内行看门道,片刻工夫,他已分辨出了双方的胜负。高个子刀法娴熟,处处占主动,矮个子剑势稍弱,要不是身手敏捷,早已险遭不测。何雄知道再这样斗下去,矮个子必败无疑。只是不明对方究竟是何人,也不好插手。这时,一道黑影倏然冲出,张口咬住了高个子的手,是黑犬!猝不及防的高个子反手一掌,黑犬像片树叶一样飞了出去。几乎同时,何雄的袖箭疾射而出。高个子反应极快,反手一刀磕飞了袖箭,见对方有帮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驿馆。矮个子心疼地抱着死去的黑犬正要离去,刘砚挡住了他:“这位朋友,何不进去喝杯茶再走?”
蒙面巾一摘,矮个子露出真容,竟是街头那个测字先生,也是本县的师爷。
通过和师爷的交谈,刘砚得知,卢府台在修筑江堤的过程中,伙同亲信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豆腐渣江堤挡不住汹涌的江潮,所以才屡修屡垮。钱塘洪知县乃耿直之士,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带领百姓精心修堤,顶住了江潮的冲击,这一来却引起了卢府台的嫉恨。当得知洪知县因不满他的所作所为,准备将此上奏朝廷时,卢府台便派杀手毒杀了洪知县,对外却谎称洪知县失踪了。
洪知县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将奏章的副本交给了师爷,于是师爷成了卢府台的下一个目标。为躲避对手的追杀,师爷化装成了测字先生。他打听到御史大夫要来此地,便将测字摊摆在了驿馆门口。师爷今夜来此,便是送呈洪知县交给他的奏章副本,却不料遇到杀手的劫杀……
“大人,这熏蚊药有毒。”何雄出生绿林,识得多种毒药,熏蚊药冒出来的黄色烟雾引起了他的注意。
“洪大人出事那天,房间里也有这种熏蚊药。”师爷说。
何雄摸出几粒解毒丸,自己吞了一粒,也让刘砚和师爷各服下一粒。他估计今晚还会有人来,就让刘砚和师爷另换房间安歇,自己留在这里。
更残漏尽,有人悄然摸进书房,打亮火折四处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当他摸近床边时,装睡的何雄道:“你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来人吃了一惊,脱口说:“你没死?”
“区区毒蚊药能奈我何!”说话间,何雄亮出了宝剑。来人轻功绝佳,身影一晃,人已到了门口。何雄足下生风,紧追了出去。来人的大环刀势沉力猛,劈面便是一刀,何雄也不闪避,迎着钢刀翻腕一磕,大环刀断为两截。何雄使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来人见自己不是对手,连连甩出几枚暗器,逃之夭夭。
天刚放亮,卢府台便坐着大轿带着人赶来了。想起师爷的话,刘砚刚要仔细询问,却看到对方身带重孝,颇觉意外,问:“府上何人作古?”卢府台悲切地告诉他,老父昨夜得心痛症去世,已向朝廷报了丁忧,不日将扶灵回老家守孝。然后他又关切地询问了昨夜发生的事,得知刘大人安然无恙,这才上轿回府。
第二天是黄道吉日,一大早卢府上下便忙碌起来。乐队已列好队形,只等主人一声号令,奏起哀乐起灵。就在这时候,官服整齐的刘砚和何雄带着一群衙役踏进了卢府大门。随即官兵控制了卢府上下,前来送灵的各县官员见势不妙,纷纷准备脚底抹油,可哪里走得了,全部被官兵赶到了大堂上。
闻讯出来的卢府台满面怒容,大声责问刘砚:“今天是老父起灵的日子,我已向朝廷报了丁忧,何以如此无礼?”
刘砚冷冷道:“有人不同意你走。”
“是谁敢如此大胆?”
“躺在玉兰树下的洪知县,还有数十万钱塘府的百姓。”刘砚说这话时冷若冰霜。
来卢府前,刘砚早已命师爷刨开了玉兰树下的浮土,找到了洪知县的尸首,并从洪知县身上找到了那份尚未来得及上奏朝廷的奏章。上面记录了卢府台近年来贪污筑堤银款的数目,比师爷的那份副本来得更详尽。
卢府台瞥了眼刘砚手里的奏章,得知今朝在劫难逃,哀求刘砚道:“刘大人,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情分上,无论如何也得先让老父入土为安吧。”
刘砚手抚漆得锃亮的棺材,幽幽道:“可是你的老父亲没这么重啊。”
何雄一剑挥向棺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黄白元宝呼啦啦滚了一地。
“卢大人,你的老父亲在这里。”师爷从人群中拽出一位老妪,一把扯掉对方脸上的化装面具,这才是卢府台的老父亲,他没死。
原来卢府台得知刘砚去了驿馆后花园后,顿觉大限将至。大明官制他清楚,朝廷下派的御史可以对三品以下官员提调罢黜,皇上特许的可以先斩后奏。自己这会儿已在悬崖边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派去的杀手要劫夺师爷的副本,黑暗中洪知县的爱犬却坏了他的好事,接着极有把握的毒蚊药,也被何雄识破。都说蝼蚁尚且贪生,事到如今卢府台只得使出最后一招,让老父亲假死,上报丁忧,然后棺内装满金银,扶灵回老家。可他没料到,自己府上的管家是师爷的同乡好友,早已把卢府的内情透露给了师爷。
刘砚转向大厅,面露怒色:“诸位都是各县的父母官,府台丁忧下属前来吊唁送灵,也是情理中的事,可惜你们将要送走的不是死人,而是满棺的金银。这些金银从何而来?全是民脂民膏。还有,这千里江堤为何屡修屡垮,各位心里更清楚。这汹涌的江潮冲走了两岸百姓的安宁,也冲走了某些官员的良心。如果有一天这江潮冲走了大明的百姓,请问你们这些七品八品,到哪里去为官?”
刘砚瞥了眼瘫倒在地上的卢府台,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明日斩首!”便头也不回出了卢府。
刘砚返京的途中,遇上了从京师来的吏部信使,信使告诉他:朝廷认为刘砚擅杀地方官,着另调千里外的雷州任职。
当初离京时,刘砚已知卢府台在京城有高官亲戚,起初权衡得失后,他也想点到为止,可是进入钱塘府境目睹了沿途灾民的种种惨相,再看到从卢府棺材中滚出来的无数元宝,在官运和良心面前,刘砚心中的天平最终倒向了百姓。他看了吏部公文,长叹一声,和何雄揖别后,带上随从掉头向雷州方向走去。
路过钱塘府境内的牛头山时,刘砚一行让一伙山贼围住了。随从中有人欲拔刀相拒,被刘砚制止了。几个人对阵几十个山贼,结果可想而知,不如听天由命吧。山贼翻遍了刘砚的随身行李,除了一套官服几件旧衣外,只有几两碎银。领头的山贼犯糊涂了,喝问来者何人。刘砚平静地告诉他,自己是被朝廷贬了官的刘砚。没想到此话一出,众多山贼齐刷刷跪了一地,连呼:“草民该死,不知是清官刘大人,万望大人见谅。”说毕扔下一包金银,隐入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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