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在深坑住了三年多,那里的环境很优美,小区的背后是山林,左右两旁也是山林。我在顶楼的小亭对着返照饮酒,有兀坐于山林造设的太师椅上的感觉,那么稍远的一脉青山,就是眼前的翡翠屏风了。这个小区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红叶山庄”,虽然我未见过霜林染醉的景象。
两年前,父母亲兴起“务农”的念头。因为看到左邻右舍在山坳或山坡旷地上开出的菜圃,总是绿油油的,而且老吃邻居馈赠的蔬菜也不好意思,所以找来弟妹,披芦斩苇,辟出一小块地,种了父亲最拿手的茼蒿。
有了这一小块地,父母亲每天就有他俩“运动”的场所。不久,对门的郝妈妈让出她种植多年的园子,父母亲的“事业”忽然壮大好几倍,“收益”也节节升高。于是茼蒿之外,韭菜、空心菜、芥菜、茄子、地瓜叶等等我知名不知名的“族类”就轮番上阵了。我们家族,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三十二口,人人都可以享受到父母亲赐予的“口福”。
但是父母亲最得意的不是菜园,而是他们亲手搭起的五架丝瓜棚。这五架丝瓜棚,分别架在屋前、屋后、新辟的园地和郝妈妈菜园的篱边,以及林间一块隙地。屋前、屋后都铺了水泥,原本不宜种植,但父母亲以盆箱装土,丝瓜种苗就栽在这看来不很丰厚的泥土里。其他三架则都种在大自然的土地上。
母亲对于种丝瓜,很重视品种,她说品种选得好,容易培植,成果也丰硕。父亲则重视下种的时机和瓜架的搭设。他说下种没对时候,压根也长不出幼苗;瓜架没搭好,长出来的瓜就难于各得其所,就难于充分成长。父亲又说,邻居将瓜架搭在山沟里,见不得一丝阳光,蜜蜂不来传粉,如何长得出瓜来。
看样子,父母种丝瓜自有他们一套简单的“哲学”。假日我去探望父母时,每当看到两老沐浴满盈的晨晖,就深深感染了那“白发红颜”的喜悦,而园里的菜色瓜藤似乎也显得很青绿、有精神了。
父亲照顾他的丝瓜,晴天时只用“尿水”浇溉根柢,平时也只用剥落的菜根菜叶覆盖根土。母亲总认为“施肥”不足,会妨碍瓜的生长。父亲却振振有词地说,去年收获两百余条;今年的台风和不时的雨水冲刷,到中秋已割下百来条,而且条条既长且肥,谁敢说它们“营养”不良?是的,父亲不过顺瓜之性,供瓜之需而已。
然而我知道母亲对丝瓜的“爱顾”是超过父亲的,因为她没事就“相看”瓜棚的藤间叶隙,只要发现一根瓜签儿,她就拥有一个希望,也享有一个喜悦。如果老天作美,连续风和日丽,瓜花盛开,蜂蝶翩翩,母亲的喜悦和希望就逐日增多,有时多到忍不住要挂电话给我,叫我也分享一些。但是如果风雨累日不开,她就锁着眉头说,怎的亮丽的黄花被泼辣的雨水冲翻,怎的娇嫩的瓜签儿一下子就焦黄了。也因此,母亲带我到瓜棚,就指指点点地对我说,这条指头大苍翠的准定可以成长,那条蒂头枯萎的必然很快消亡,然后对着一条条垂挂的大瓜说,不要以为它们长达一两尺、重达两三斤就是老瓜了,看它们的皮那么苍翠那么粗糙,准还嫩得很。母亲顺手割下几条又大又长的,那晚还亲自用生姜素炒一大盘给父亲和我下酒,果然甜美香嫩得很。我和妻边吃边夸赞,小儿更大口大口地吃,父母亲不禁笑开了怀。
当我随母亲检点瓜棚时,发现屋前的一架结实最多,屋后那架结实最少,其余三架较为均衡。我问父亲是什么缘故。父亲说,屋后那架因为盆土少,又在巷道里受风大,照顾也不容易;屋前这架因为房子正好挡风,盆土较充实,顺手可以照料。这应当是它们成果有多有少的原因。其余三架则大抵纯任自然,所以就没有明显的差别。我从父亲的话里,似乎也领会到,原来种瓜也有“瓜道”。
今天又逢假日,母亲一早就挂来电话,说又有十几条丝瓜可以采收了,要等我去割取,也好分赠左右邻居。我为之兴高采烈地又携妻带子前往青山夹道的深坑奔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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